楼下乱糟糟的，有几个人在你推我搡，情绪激动，其他人都在举着手机围观。
韩澈推开窗，外头的声音传了上来，吵吵嚷嚷的还挺激烈，其间还夹杂着一个女孩的哭喊声。
没看到郑好，韩澈心里一沉。
这么爱凑热闹的人，如果不在围观的人群里，那必然是被困在了风暴的中心。
“我下去看看。”韩澈拿起手机，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。
小吴紧随其后，关门时还不忘安抚其他同事：“没事儿，你们继续吃，我去找我舅打听一下情况。”
桌上的人面面相觑，只有女实习生还在伸着脖子看热闹。
一阵静默后，有个长卷发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，向旁边的男人打听：“哎，不是说韩经理没有对象吗？我怎么感觉他跟那个送冰粉的姑娘关系不一般呐。现在也是去找她的吧？”
男人剥着虾壳，大大咧咧地说：“你想多了，韩经理对谁都挺nice的。”
有人附和道：“对啊，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level，怎么会跟一个摆摊的扯上关系？”
有人提出另一种思路：“没准儿是他亲戚？”
“肯定不是。”卷发女语气笃定，“他家不可能有穷亲戚。你们知道他爸妈是干嘛的吗？”
女实习生瞬间来了兴趣：“干嘛的啊？”
卷发女正要开口，被旁边的男人打断了：“哎哎，你们说话注意点儿，人前脚刚走呢。再说了，摆摊怎么了？没准儿是哪个富二代来体验生活呢？别聊了，赶紧吃吧。”
桌上重新陷入沉默，只有零星的吵闹声从楼下传来。
“抱歉，借过借过。”
韩澈拨开一层层人群往里走，随着争吵声越来越大，他的心里也越来越惴惴不安。
视线穿过前排的缝隙，他看到地上躺了个人，脸虽然被挡住了，当那熟悉的身形和穿着，让他一眼就认出来——
是郑好！
与此同时，谷小雨的哭诉声也听得格外清晰：“她有心脏病，今天没带药……”
哭声被一个中年男人愤怒的吼声打断了：“少在这儿装！我都没碰到她！她自己倒了能怪谁？”
韩澈脑子嗡的一声，一阵气血上涌。
郑好有心脏病？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？
他一把扒拉开前面人的肩膀，硬生生挤到前排。
不知出了什么事，地上是一片狼藉，小摊车倒了，保温桶倒扣在地上，保鲜盒、塑料碗、勺子散落得到处都是，冰粉流了一地……
郑好就瘫在这片狼藉之中，双眼紧闭，面色苍白，已经失去了意识。
“郑好！”韩澈一个箭步冲上去，蹲在郑好身边，左右来回拍打着她的脸，试图把她唤醒。
拍了半天，无果。
他心跳得飞快，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，另一只手用力按压她的人中。
还是没有反应。
韩澈抬头望向谷小雨，语气急迫：“她昏迷多久了？”
“啊？”谷小雨愣了下，不太确定，“三分钟吧……反正没多久。”
旁边站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，语气咄咄逼人：“刚刚还活蹦乱跳的，年纪轻轻的一碰就倒，明显是碰瓷嘛！”
韩澈视线一转，恶狠狠地瞪着他，怒斥道：“你不是说没碰到她吗？”
男人一时语塞，摊开双手：“我这……我就把她车子掀了，她自己没站稳，被撞到了呗。”
“放屁！”谷小雨拧眉怒目，掐着腰骂他，“你就是故意撞她的，还用桶砸她！你不知道心脏病人受不了刺激吗？她要是有什么意外，你就等着坐牢吧！”
骂战还在持续升级，韩澈也顾不得这么多了。他单膝跪地，回忆着之前学过的心肺复苏的姿势，双手交叠摁在郑好的胸口，有节奏地向下按压着。
才按了几下，韩澈的脚后跟突然袭来一阵刺痛。
他没有理会，继续用力按压，直到刺痛感越来越强烈，像被什么动物给咬了，他才停下手上的动作，转头望去。
因为蹲地的姿势，他的裤管自然向上缩，脚后跟露出了一小截。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月牙形的红印，虽然没流血，但嵌得很深，隐隐透出血色。
难怪他会感觉到疼。
视线向前移动几寸，郑好的手就瘫在地上，看上去绵软无力，但那食指和拇指弯曲的造型很可疑，像是……
一只蟹钳？
韩澈一愣，视线从她的手又回到自己的脚后跟，最后，转向郑好的脸上。
她依旧闭着眼，面容平静，神态安详，像是睡着了。
韩澈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皮，看到她眼里闪烁的笑意，狡黠又得意。
他恨恨地咬牙。
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得心脏病？他就不该瞎担心。
思忖片刻，韩澈决定，与其当众拆台，不如将计就计。
他重新单膝跪地，摁住郑好的胸口，一下一下，泄愤似地往下按压。
直到这个戏精终于扛不住了，猛地弓起后背，喘出一口大气，边咳边求饶：“行了行了，我醒了，咳咳……感谢华佗再世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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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门做生意，冲突是难免的，对此，郑好早有心理准备。
尤其是隔壁摊的那对中年夫妻，从她和谷小雨搬到这里的第一天起，就对她们没什么好脸色。
郑好起初还挺纳闷，这对夫妻卖的是卤味，她们卖的是甜品饮料，二者完全不冲突，怎么会对她们敌意那么大？
难道是眼红她们生意更好？
过了几天，夫妻俩旁边又多出个小摊，也是卖手工冰粉的，而且均价比她们的便宜两块。
摊主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，收摊后会跟夫妻俩一起走。没猜错的话，他们是一家三口。
郑好这才明白过来，不过，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
一是因为她们的冰粉摊在这条街上口碑不错，已经积攒了不少回头客；二是因为她观察了几天，那男孩每次都来得很迟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，来了也是翘着二郎腿玩手机，招揽顾客也不积极，经常挨这对夫妻的骂。
郑好安慰谷小雨，没必要把这种人当竞争对手。
一段时间下来，两个小摊虽然没有大的冲突，但小口角不断。
在这条街上，摆摊没有固定摊位，每天的位置都是靠自己抢来的。为了更靠近餐馆门口等位的人群，谷小雨每次不到三点就来占位，一直到四点多才渐渐有生意。
这对夫妻来得也挺早，可他们的儿子就懒怠多了，通常都是六点多才来。
平时，夫妻俩会帮儿子早早占个位置，可今天是周五，生意更好，位置也更紧俏，另一侧的摊主不愿意腾地方，于是他们便盯上了看起来更好欺负的俩小姑娘，商量着让她们往旁边挪挪，待会儿他们儿子来了，往里面挤挤就行。
郑好当然不同意，旁边就是等位区，已经坐得密密麻麻了，她往哪儿挪？难道要摆到人群中间吗？
正好来了生意，她敷衍了几句，就不再理会他们。
快到八点时，那位身娇肉贵的少爷才骑着小三轮姗姗来迟。
夫妻俩见俩小姑娘不配合，干脆自己动手，男的去推她们的小推车，女的把自家的三轮往中间挤。
郑好还没反应过来，小推车突然一晃，就往旁边撞去，把几个坐在凳子上的女生撞得东倒西歪。
郑好顿时怒火攻心，抵住小推车的另一侧，使出全身力气往回推。
没想到男人发了狠，手臂力道加大，直接把小推车掀翻了。郑好猝不及防间也被这股力度掀倒在地，两只保温桶“哐哐”地砸在她脑袋上，冰粉浇了她一身，各种小料也散落一地。
周围人都吓得目瞪口呆。
谷小雨顿时慌了神，跌跌撞撞地扑上去，想把郑好扶起来。郑好却偷偷冲她眨了眨眼，然后，捂着自己的胸口，“啊”了一声，一头栽倒在地上。
抽搐了几下后，就彻底没动静了，瘫在地上宛如一具死尸。
不愧是好姐妹，谷小雨只用三秒钟就反应过来了。
她开始戏精上身，哭天抢地喊道：“怎么办呐？她有先天性心脏病，不能受刺激的……”
为防止男人逃跑，她死死拉住他的裤腿，哭喊道：“你还用桶砸她？你知道这一桶冰粉有多重吗？她身体一直不好，你这砸下去不得要人命啊！”
由于冲突爆发前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动静，周围有许多目击者，都站出来声援她们，指责这个男人。
有人帮忙报警，有人叫了救护车，还有热心市民拦截住了那个骑上三轮车准备逃跑的儿子……
本来，一切都在按郑好的计划进行，没想到，半路杀出个二愣子。
也不知他是关心则乱还是故意整她，总之，一顿胡乱操作下来，差点让她心梗发作原地去世。
她都睁眼了，二愣子还在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，跟拍爽肤水似的，语气关切地问：“你没事吧？你没事吧？你没事吧？”
郑好艰难地支起上身，幽幽地瞥了韩澈一眼。
我看你是不想活了！
韩澈这才停下拍爽肤水的手，欣慰地笑了：“没事就好。”
做戏要做全套。郑好望着围观人群，挤出一个虚弱的笑，哑声道：“谢谢大家，咳咳，的帮忙……刚刚的事，你们都看到了，咳咳……”
不等她咳完，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，两个穿蓝色执勤服的民警走进圈里，视线垂落在郑好身上。
“刚才谁报的警？”